暮夏知知更

情愿百世都赞颂 最爱的面容 因爱而目送

【GGAD】你我这美梦

>不是穿越,也没有年龄操作

>是刀

1.

阳光太刺目了。

阳光?纽蒙迦德哪来的阳光?塔楼上最高的房间里,几十年的阴冷潮湿已然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头里,每个动作都能听见骨缝里艰涩的摩擦。

格林德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大约是一时还不能适应,他眼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时感官倒是敏锐了起来,他觉得背后和脖子处微微地刺和痒,耳边虫鸣不断——他正躺在草地上。

这是什么地方?

格林德沃摸索着撑着坐了起来,视线渐渐聚焦——他看见了一只手。

一只自己的手,但这只手没有树皮般的纹理和皱褶,它年轻,白皙,在阳光下微微反着光,能看见青色的血管。紧接着,他感受到了脸颊边因低头而垂落的头发,金色的,及肩的长度。

一切再熟悉不过,又似乎遥不可及——这是16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16岁的自己。他觉得这足够的荒唐,这肯定是梅林这个老头恶劣的玩笑,但似乎又带着一丝恐惧和一阵难以察觉的欣喜。16岁的夏天,他古怪地喃喃自语,哦,那么现在该是1899年的——戈德里克山谷。这个时间和地点在他的舌与唇之间滚了几个来回,他像个失智的麻瓜一样发出了几个模模糊糊的音节,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任何头绪来。他就这么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凝视着草地上的阴影,直到——

“盖勒特!”他猛然抬头,动作过快导致一阵头晕目眩,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少年。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一头红发在阳光和微风里肆意卷曲着。

2.

邓布利多从来没想过他还能再重见1899年的夏天。

他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的椅子上微微打了个盹——老年人的精力总是大不如以前——再睁眼便是满目阳光,风拂过山谷带来夏日里草和牲口的气味。

这是什么?一场突如其来的时间旅行?一个真实的幻境?某种罕见的魔法让他重回了1899年?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抬起来一只胳膊并挥了挥——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他能明确地感知身体的动作,却好像又有另一套思想控制这个躯体似的,他似乎只是寄居在这个躯壳里的、没有控制权的灵魂。

哦,邓布利多想,这倒像是个完美的梦境。他微微地放松下来,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何不就仅仅做个旁观者呢?这个梦如此真实,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忆起这个夏天的山谷了。漫长的时间如一个效果并不好的一忘皆空咒,抹去了大部分事实,却不小心留下了一些细枝末端的记忆,比如耀目的金发,十指相扣的触感,讨论过程中小小的争执和笑骂打闹。

他听见自己喊出了一个名字,声音清朗,带着明亮的笑意和浓厚的缱绻温柔。

3.

格林德沃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魔杖就要给自己一个换影移形,但最后一秒他控制住了。

不,不是他控制住了。有什么似乎比他更能掌握这个身体的主动权。他还在呆愣中时,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大步向那个已经多年未见的少年走去。“阿不思,”他听见自己叫地热情而亲昵:“我和你说过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什么事?他还在刚刚的震惊中没反应过来。他努力地回想,这个夏天,这个夏天,他问过阿不思什么事?需要考虑的事?什么……会让那个还疯狂迷恋自己、沉浸在爱河里的阿不思还需要考虑的事?

“哦,我想好了。”他听见阿不思愉悦地说道。他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我和你一起,我会和你一起的。“他仰起了脸,唇角在年轻的面庞上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不是吗?“

格林德沃感受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就像是谁重击了他的天灵盖再对他施了个恶咒一般。他知道了,他知道“那个事“是什么了。他这才注意到草地上已掺了枯黄,枝头不再有夏花绽放,婉转的鸟啼带来了山谷里收获的消息,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某些果子和粮食丰满甜腻的味道——一切都在昭示,这已是夏末了。1899年的夏末,1899年的夏末,那个张扬狂放的年轻灵魂询问他第一个充满着爱慕的、痴狂的追随者:“阿不思,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们去环游世界,完成我们的计划,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现在他再一次听到这个回答了。

尽管衰老年迈的灵魂在战栗,在恐惧,在无声地嘶吼着,年轻的躯壳依旧义无反顾地将恋人拉入怀中,落下了一个炽热而缠绵的吻。

4.

哦,这一定是梅林的恶作剧。

两个月并不算很长,但六十来个日日夜夜仍旧鲜活甜蜜如蜂蜜滋滋糖,午夜梦回却把他带向了戛然而止的那一天。

邓布利多听见自己的承诺,带着快乐而又那么坚定。他感受到爱人带着夏日气息的吻,唇齿间粘腻地纠缠,轻微地啃咬,对方柔软的发梢在自己脸上拂过微微的痒。他不禁微微叹息,哦,久违的感觉。他的手在盖勒特的胸前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坠子,繁复而精致的花纹,冰凉温润的触感——是血盟。

他的思绪随着指尖的触碰渐行渐远,他想到了树荫下两个少年的高谈阔论,想到了他眼神闪闪发亮地说出“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想起了那个谷仓里干草的味道,他对更年轻的恋人提议:“我们缔结血盟吧,我们发誓将永不伤害对方。”掌心被划破微小的刺痛,十指交缠、歃血为盟,他闭起双眼,胸膛被无法言说的爱意填满。

有人情痴得,不惧天地变;别离亦不怕,约誓在耳边。

他爱盖勒特,邓布利多从未否认过这一点。他确实也曾不敢直视这段感情,这个夏日带给他的伤痛胜过了爱情的甜蜜,是烙印在余生每个惊醒的夜里的梦魇。他曾将这段时光掩埋在记忆深处,如同浓雾遮盖下阴沉的伦敦,黑暗总能掩盖一些秘闻。此后的人生似乎是自己对自己的开解,后来他能在他人问起时复杂又坦然地回答:“我们曾比兄弟更亲。“再后来?再后来,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孩问他在厄里斯魔镜里看见了什么,他回答:“哦,一双羊毛袜。”

爱似乎和年少时光一起埋葬在了过去,埋葬在了戈德里克山谷的墓地里,伴随着浓厚的夜色和呼啸而过的山风,守在母亲和妹妹的坟墓边上,年年岁岁,不曾离开。

年轻真好,还能感受爱的伤痛。

5.

“你等等我,我先收拾东西。”阿不思挥动着魔杖:“我想想,我们大概需要一个空间延展的魔法……要带着的太多啦,一个箱子远远不够……哦,盖勒特!别闹,别闹……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们在邓布利多家的屋子的楼梯上,阿不思在前面急匆匆地踏着阶梯。格林德沃看着自己伸出了手将前面兴奋的人拉了回来,顺手按在了墙壁上,把他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亲昵地把鼻尖埋在他带着清新柠檬味儿的颈间,听着他咯咯的笑声和话语。

一切如旧。

没人看见那个隐藏着的灵魂恐惧地瞪着眼睛,一切如旧,一切如旧!他喉咙在痉挛,像个得了哮喘的麻瓜似的;又像个癫痫患者,抽搐着想伸出僵直的手指抓住什么,改变什么——什么都好!但显然梅林的这个恶作剧并没有结束,一切都和几十年前的夏夜里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晴朗午后毫无预兆地转阴,在傍晚下起了瓢泼大雨;阿不思拉着他回到了他的家整理行李;他们在楼梯上嬉闹纠缠,一路磨磨蹭蹭地向上;然后,然后——

“你们在干什么?”不出所料,一道阴冷而愤怒的声音在二楼处响起。

阿不思受惊般地弹开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阿不福斯,想和弟弟解释什么。他当然没成功,阿不福斯刻薄而尖利的质问一声接着一声,如同鞭子一般劈头盖脸地砸向他们。内容还是那些,一成不变,德国佬,阿里安娜,你要抛弃我们,你对这个家做过什么,诸如此类。格林德沃感受到了年轻的自己身体里如实物一般渐渐积聚起来的怒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海里恶狠狠地叫着愚蠢的山羊佬,一无所知的幼稚小孩,他胆敢阻止我们的计划,他必须得到惩罚——

一个刻骨钻心咒在他的杖尖凝聚。

他在躯壳里挣扎着,嘶吼着,不,不行,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一阵光从他的魔杖迸出来,直指阿不福斯。

或许是意愿太过强烈,那一秒他终于抢到了这个躯体的控制权,他该念一个咒立停,或者任何一个能阻止它打中阿不福斯的咒语——但在这一刻,曾经叱诧风云的黑魔王只来得及喊出一声绝望的,撕裂般的:“NO——”

他看见阿不思骤然回头,眼里带着惊惧和一丝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混乱如约而至,魔法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在桌椅移动,碗碟碎裂的嘈杂声音里,格林德沃精确而明锐地听见门锁被扭开的轻微“啪咔”一声,他猛然扭头,一扇微微打开的门后,是阿里安娜。

梦还没有完,恨还没有填,牵挂像笔债,再聚又再添,越还越亏欠。

6.

梦还没有完,命途若不变,你还能偏执,拖到几丈远。

“NO——”

邓布利多听见了,这一声似乎从另外一个世界里发出的呐喊,沉重,苍凉,刻骨铭心的悲伤,无可挽回的绝望。他猛地回头,此刻,灵魂透过这双蓝得透彻的眼睛迸发出浓烈的情绪,难过,震惊,隐藏至深的一点怀念。

是你吗?他听见自己喃喃自语。

是你吗?是你又怎么样呢?

他像是受了重击一般蜷缩起来,躲在此刻慌张又疯狂的少年脑海的角落里,看着结局已定的一场闹剧。魔法四处乱窜,家具倒下开裂,他看见阿里安娜走出来,惊慌失措地喊着“哥哥”还有其他什么;他看见一道魔咒击中了女孩,她甚至还还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她抽搐了起来;他看见一切戛然而止,自己冲过去抱起瘫软的妹妹。

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如当年,一切都太晚了。

他猛然抬头,两行泪冲出眼眶,他听见自己喊道:“盖勒特……盖勒特!不……你别……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对面的少年眼里盛了太多太复杂的情绪,透过朦胧泪眼并不能看清它们;他失了血色的嘴唇颤动,似有什么单词要冲出齿间。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盯着拥着妹妹萎顿在一片狼藉之中的人倒退了几步,终究是一个转身,消失在黑色的雨幕之中。

7.

后面的时间就流逝的很快了,如走马观花,或是指尖的那一把流沙。

盖勒特格林德沃这个名字盘踞在20世纪初的欧洲上空数十年,他拥有无数追随者,他在奥地利建起纽蒙迦德,他权倾一时,又很快地,以一种难以被他的信徒们所接受的方式陨落了——在他们看来,这位领导者没有必要也根本不需要答应一场来自一个教师决斗邀请,这对坐拥整个欧洲大陆的伟大巫师来说毫无意义。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前半生似乎只是霍格沃茨学院里的一位过于优秀的教师,因1945年与著名黑魔王决斗而胜利而名声远扬,被世人称为“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

梦还没有完,愿还没有圆,漫长的心算,快乐却太短。

情愿百世都赞颂,敢舍弃才是勇。

8.

“哦……”邓布利多醒来了,眼前是熟悉的办公室,他还坐在他的大椅子里。

叹盛夏清风,醒觉不复见。

9.

格林德沃看着自己带着皱褶已不能完全伸直的手指,阴寒在这里如影随形。

今世若无权惦念,迟一点天上见。

10.

其实你我这美梦,气数早已尽

重来也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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